【今天是入学前的最后一天了。】我心里这样想着。
作为一名即将入学的新生,要做的事都有什么呢?
准备好自己的校服、要带的书本和文具,做好上课前的预习,熟悉学校旁边的店铺……也就是这么简单。
但是,绝大部分人并不会做好这些事。他们会凭着懒惰的本能,竭尽全力的享受假期里的最后一点时光,哪怕短暂到仅仅是开学前一天的晚上。
我并不是这样的人。
文具、校服,这些早就已经准备好了;预习,在开学一周前我就已经完成了;学校的周边环境也是全部掌握,实在想不到有什么需要再准备的。
那我今天是不是可以尽情玩乐了?
【如果可以的话,我还真的很想尽情玩乐呢……】
我站在眼前的公寓面前轻轻叹了口气。
这个白色的公寓总共只有三层,每层的左右各有一处阳台,不过大部分的折叠玻璃门都是关上的。最底层的中间是略显阴暗的楼梯口。仔细一看,大部分的墙壁已经脏成了灰色,还被贴上了几张小纸条广告,楼梯旁甚至还有被装在袋子里的垃圾。
【好破,还有这真的能称得上是“公寓”吗。】
再看看这个环境。右边是还未被开发的草地,左边是一家便利超市,再往左就是理发店、饭店之类的地方,再远一点是一处公交车站点。这栋相对较高的白色“大房子”像是一堵用来分隔草地和便利商店的墙。不用几步就能从楼梯口走到我身后的沥青马路上。
没错,这个地方就是典型的“郊外”。从市区的家里坐公交车来到这里,将近花了我四十分钟的时间。
我拿出手机查看了时间,现在是上午八点半。这里异常宁静,要是换作市区里嘈杂声早就响起了。要说唯一能发出噪音的,也就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。
【不能浪费时间了。】我随便嘟囔了一句,便走进了这栋楼。
金属的楼梯栏杆上有着生锈的痕迹,墙壁上也有各种各样的污渍,天花板上还挂着白色的蜘蛛网。我皱了皱眉头,加快了上楼的脚步。
记得老妈和我说,是在三楼的左侧。
棕色的铁门,挂着金色的门牌号:301。三楼,左侧,看来这里就是我要找的地方。
那么,根据老妈给的情报:这扇门后面的主人不会轻易地开门,除了某些“特殊情况”。
我深吸一口气,用手指轻轻叩响了这扇门。
但并没有任何的反应。
来回反复敲了将近三分钟,我最终放弃,只得使出了那招。
我再次用手指轻叩,并尽量大声地说:
【您好!您预订的外卖到了!】
门的那边毫无反应。
【您好!外卖到了!】
十秒之后,门那边似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。
“咔嗒”声音突然响起,门把手开始轻轻地转动。
【那个,早餐不是在九点半送来吗……】一种慵懒而微弱的声音突然响起,如果不竖起耳朵听绝对会当成杂音略过。
一个穿着蓝色睡衣的女孩探出身来,左手还在揉着惺忪的睡眼。她的皮肤很白,未经梳理的黑色头发看起来有些杂乱。看来她是刚刚睡醒,但现在都快九点了,这个时候才起床未免太晚了。
她轻轻打了一个哈欠,缓慢地睁开了眼睛,开始盯着我发愣。
【那个——】她上下打量着我,察觉到了我既没穿着外卖员的制服,手上也没有带着外卖。
【啊———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。】她用颤抖的声音这样说着,并面露苦色的垂下头,慢慢地移动着房门,身子也慢慢地往门后缩着。
也难怪她看起来很害怕。如果有陌生人敲响了家门并谎称自己是送外卖的,那很有可能就是遇到坏人了。但正当我打算解释来意的时候——
【那个,其实你找错门了,是301室点的外卖,就在对面——】
她伸出了纤细的手指,指向了对面的门。可是对面的门牌上写的是302,并不是她所说的301。
【可这里的门牌上写的是301,对面是302。】我回答道。
【啊——你仔细看过了?】
【看过了。】
她狠狠地咽了下口水,偷偷了看了我一眼。与此同时,门也在慢慢地闭合,她的身体也躲在了门的后面。她再三询问我说:
【真的看过了?】
【真的看过了。】
【是嘛……那真是太好了——呜呃。】说着说着她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叫声,因为门已经被我的手推着,没办法再关上了。
她的脸庞有些发白,苦笑着对我说:
【那、那个……你别看这扇门是铁做的,其实这孩子很害羞的,被除了我以外的人碰就会害羞的。所以,为了我心爱的门门,能不能请你把手收回去——】
【不能。】我简短地拒绝了她。
沉默的对峙就这样持续了将近五秒钟。
【嘿啊!】她突然大吼一声,全身撞向了这扇门。
门的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推力,我暗想“不好!”,赶忙想用两只手挡住这股力量。但是——
门的位置丝毫未动,我仅用一只手的力气就挡住了这女孩全身的力量。
【呜呃!】甚至因为用力嘴里都发出了声音,看来这确实是她的全力了。
【你的力气过于弱了吧。】我忍不住说了一句。
【那还——真是——对不起——啊!】她愤恨的回答着我。
【还有居然用身子去撞它,你就这样对待心爱的门门啊。】
【门门真的对不起啊!】她带着哭腔这样喊着。
【这人未免也太搞笑了点吧……】我心里这样想着,又暗暗叹了口气。
但老实说,我这样做未免有点太欺负人了。仗着男生的力气大去欺负女生,这种事我是非常反感的。
我摇了摇头,询问道:
【那个,以防万一确认一下——请问你是堕落的废宅许玲玲吗?】
【虽然是我但我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引来杀身之祸吧!还有“堕落的废宅”是几个意思啊!】她大声的抗议着,但手上的力气丝毫没有变弱。
看来我没有找错人。
虽然找对了人,但我的心中却没有一丝能称得上是“高兴”的情感。
眼前这个拼尽全力的女孩,嘴里说着不明所以的话的怪女孩,浑身散发着“懒惰”气息的女孩。
【真的是“她”吗?】感到微微的头疼,我轻轻皱了皱眉头。
当年我第一次遇见的“她”,一直以来激励我努力到现在的那个“她”。当我听说“她”堕落成了废宅之后,我便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来确认。这么看来,“她”的确是堕落了。
【算了。】我将自己从过去的思绪中拽了回来。
【那个,我的名字是秋迎。】
【干这种事之前还要自报姓名你这个习惯也太坏了吧!】她一口气将这些话喊了出来,身体还在用力地顶着门。
【是许玲丽阿姨告诉我这里的地址的。】
【所以说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——许玲丽阿姨?秋迎?】她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,推门的力气也小了很多,她又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,盯着我的双眼还在警戒着我。
我也将手轻轻松开,拿出了自己的手机,找到了那一条短信,放在了她面前。
她露出狐疑的表情,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的手机上。
【——亲爱的女儿,好久没见面了。因为你一直没接电话,所以没办法直接和你说。秋送君阿姨你应该还记得吧,初中的时候带你去她家做过客。她的儿子想要找你谈一谈,所以我就把地址告诉她了,他大概后天早上就会过去,别忘了迎接人家,还有记得少吃点外卖,PS:以防万一,这条短信我也发给他了——】她轻轻的将那条短信的内容读了出来,边读边露出了苦涩的表情。
【情况就是这样。】我回答道。
【这个——确实是妈妈的号码啊……】她轻轻叹了口气,看起来也放下了警惕。她的身体离开了那扇门,身子也从门后面探了出来。
不过许玲丽姨原来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吗,当晚我还在思考她说的“以防万一”是什么意思,原来是指“女儿有可能没看到手机里的短信”啊。
【好了好了,我知道了,啧。】她带着不情愿的表情挠了挠头。
虽然我认识的女生不多,但挡着别人发出“啧”的声音好像很不礼貌吧。一想到这里,我的头脑又开始微微作痛。
眼前这个人竟然有可能——不,就是当时的“她”,这个残酷的事实让我的心情变得有些微妙。没有礼貌,看起来还很懒,虽然梳洗之后肯定是个漂亮的女孩,但这与我印象中的“她”差距太大了。
沉默了几秒后,她又转头对我说:
【那个,能稍微等一下吗,我要先去换身衣服。】
说起来,她现在还穿着睡衣。我点了点头,她轻轻叹了口气,便关上了门。
时间缓缓过去,片刻之后,那扇门才重新打开。
【那个,可以进来了。】
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长袖体恤,穿着一条蓝色的长裤。体恤上印着一个动漫人物,好像是最近正火的游戏上的角色。她的头发依旧显得有些乱,还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。
【打扰了。】说完我便踏入了这个房间。
被脏乱的垃圾堆满————本来以为会是这样的房间,但却并不是这样。光滑的木地板,洁白的墙壁,进门后的右面就是一个柜子,而柜子后面则是厨房和卫生间。而双眼前方是被堆满的书架,摆着台式电脑和曲屏显示器的书桌,阳台被绿色的大型窗帘遮住了。占了很大空间的床上是未经整理而凌乱的床单和被子,枕头旁是已经合上的笔记本电脑。
鼻子出有淡淡的香味,我连忙甩了甩头来保持清醒。
【真意外,我还以为是更阴暗的房间来着。】
【什!——最起码我是女生,不会让自己的房间看起来很乱的。】
说着,她从床的下面拿出了一张折方桌和两张坐垫,撑开之后放在了地板上。她又从厨房那里拿了两个玻璃杯,倒上了温水。
【总而言之,妈妈给我发的短信我看了一遍。】她把双手放在了桌前,盘坐在了其中的一个张坐垫上。
我也坐了下来,两人就这样对坐着。
【那个,刚刚真是抱歉啊,因为刚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,而且有些害怕,所以......】
【不,倒是我应该道个歉。是我先撒谎自己是外卖员的,抱歉吓到你了。】
确实,要是真遇上那种谎称外卖员然后行凶的坏人是很危险的。但许玲丽阿姨说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玲玲姐一定会开门,而玲玲姐也的确是一听到“外卖来了”就起床了。
她双手握起了玻璃杯,看着我说:
【那个,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你应该是我的————弟弟吧?】
【嗯,好久不见了,玲玲姐,我是秋迎。】我又重新做了一次自我介绍。
【啊,果然。】她露出了可爱的微笑,说:【天呐,你都长这么大了,在我刚上初中的时候明明和我差不多高的,现在居然比我高这么多了!完全都认不出你来了。】
我最后一次见玲玲姐,是在我上初中前的时候。玲玲姐的妈妈和我的妈妈关系很好,她们会经常来我们家做客。那时我们的关系很好,一起画图,一起聊天,当时的玲玲姐,也会像现在这样笑着。
我的思绪逐渐被过去拉走,内心一片温馨平静。
【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很多年前的家庭聚会上呢。当时你我还都是小孩子,你大概已经忘了吧。】
她“哈哈”的笑着,但我的内心却像惊涛般突然开始翻滚。
她还记得我!还记得当时的事!
【那么!】我激动的探出了身子。【你还记得当时你说过的话吗!玲玲姐!】
【哎?】她被我吓了一跳,但紧接着又抬起头思考着。
【拜托了!她一定记得!】我在心里极力的祈祷着,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希望。
像是感受到了放光的双眼,她看起来也在拼命的回想着。墙壁上企鹅时钟上的表针正一点点地转动,对我来说,在她回想的这段时间里,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慢了。
片刻之后,她又看向我,嘴角微微的上扬。
【什么话?】
她用充满疑惑的大眼睛盯着我看,微笑着的表情显得十分乖巧、天真。
这乖巧的笑容对我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打击。
【唉————】她不记得了。对我来说是那么重要的话,她却已经忘记了。
我在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,重新调整着自己的状态。
【既然已经得知了她“堕落”了的消息,那么那不记得这句话也是理所当然的。】我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。
【啊,对不起啊,实在是想不起来了。】她双手合十低下了头,向我道歉。
【不,没关系的......】
虽然很失望,但现在还不是失望的时候。
说到底,今天来的目的并不是确认玲玲姐记不记得那句话。今天要做的,是更重要的事情。但在此之前,我需要好好确认这件事是不是需要进行。
【那么,玲玲姐。我可以先确认几件事吗?】我面露正色,这样说道。
【啊?奥,你说吧。】她呆呆的看着我,端起水杯喝了口水。
【请问:玲玲姐你今年应当上高二,但在高一却几乎没怎么去上过学,并且不与别人交流,性格孤僻。所以一直宅在家里无所事事,每天除了打游戏、看动漫以外什么都不做,过着没羞没臊的废人生活,对吗?】
【你这是在变相的骂人嘛!】她脸红着抗议到。
她鼓足了腮帮子,头又低了下去,像是被训话的孩子一样。
【虽、虽然————】她用微弱的声音回答道【大、大概是这样没错咯……】
果然......和我在许玲丽阿姨那里听到的信息如出一辙。
【那么,一切都已经确认好了。】我这样说着。
【哎?】她又抬起头看着我,眼神里充满着不解。
【什么确认好了?】
我缓缓地站起身来,她的视线也跟了上来。
【既然你已经被确认为“堕落了”,那么为了你好,我会来帮助你的。】我满怀着决心这样说着。
【哎?哎?“堕落”是什么意思,中二病的那种?话说为什么我要被比自己年龄低的孩子说成是“堕落”了啊!】她依旧是满脸的疑惑,甚至有点恐慌。
一个人的“堕落”是很可怕,但“堕落”后的人也可以再重新“崛起”。这是许玲丽阿姨拜托给我的任务,同时也是我想去做的事。拯救眼前这个女孩,同时也是为了让我曾经的朋友重新回归“正道”。
【那么,我们现在就开始吧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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